今天看到一位创作者聊 说她在事业有成后回家想带妈妈买包 却因拒绝了当晚的相亲被妈妈评价说 “这小孩 废了” 很多遍
“废了”这两个字一下子trigger到我 无数曾令我惊恐万分的片段闪回在我脑海中
—— “你这样下去要怎么好啊”
—— “真的是废了”
—— “我最多养你到18岁 之后你就自己在外面自生自灭吧”
—— “…”
(在这里谢谢精神科药物 让我记性差到想不起来更多了)
那位创作者最终成功脱离了家庭 成为了很好很棒的人 有鼓励到我 我其实蛮抗拒讲这些的 因为太personal 而我一直认为暴露自己脆弱的一面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但我还是决定提起笔 希望能对在类似挣扎中的朋友有点帮助吧
当然 随便听我讲讲故事也行
我 20岁出点头 在二线城市的中产家庭里较为典型的东亚母亲丧偶式教育下长大 是江苏卷改全国卷前的最后一届
我的初中时期是在7个补习班里连轴转度过 的 但凡中考要考的科目全都有补 只记得狭小的教室里卷子在空中飞 一张做完交掉领下一张继续 没有一分钟喘息的时间 入耳的只有齐刷刷的笔声
唯一属于我的 只有在课间周转等车时那会 脑海里天马行空的幻想 我想过自己成了大明星在舞台上闪闪发光 想过和年级里最popular的同学谈恋爱 但我从来没想过 要是我生在别的家庭里会怎么样
那三年里我前后至少crush过20来人 基本上是每到一个新空间就找一个 甚至可以说是刻意 把对方当吉祥物一样摆在那 以“今天又可以见到ta啦”作为期待 来避免直面那些早该把我碾得喘不过气的压力 你别说 还真挺有效的 虽然现在看来很滑稽 大多数人的名字我都记不得了 想来更像是年幼的我无意中触发的某种自我保护机制
那时候很难有什么学习之外的烦恼 记得数次因为学习压力 以很幼稚的方式试图自我了断 比如拿纸巾堵住鼻子想让自己窒息 再比如上网搜一次吃一整瓶维生素能不能进医院
初二那年 有一场重要的分班月考考差了 于是放学后我直接爬上了学校天台 也许有一定程度的自尊心作祟 但害怕让妈妈失望的心 想逃避这份沉重的爱的感情占据了我的所有理智
那扇蓝色的门把手上积满了灰 我用了全部的力气也没能按下去 隔着门 我听见风在呼喊我 我与自由终于只剩一线之隔 可带有锈味响声的铁链却更像栓在我身上
发了几秒呆后 我松开手 沉默着回头下了楼
当晚写了一封很长的坦白信放在她桌子上 还记得那一天是她第一次没有因为我考差了骂我 当然 这件事她后来也没跟我提过 我们都心照不宣地假装无事发生
毕竟在我们家 从来不会有人直接表达感情 母亲向我传递她不生我气了的方式基本只有一句: “出来吃饭了。”
长久的情感漠视下我逐渐把自己的心冻了起来 麻木到最后甚至都骗过了自己
“我嘛 本来就没什么感情的”
eg. 高中失恋后20分钟就重新自己打起了和对方天天一起上分的游戏 还玩得很开心
14.5岁的小孩大脑像一根筋 没人教你怎么正确表达情绪长大后你就会以同样的方式在亲密关系里对待他人 你以为这是爱 但其实很伤人
于是我长成了亲密关系里最讨人嫌的那种—— Avoidant attachment.
题外话了。
事实证明 投入巨量的时间和金钱成本还是多少有效的 我中考超常发挥了 考上了市里最好的高中 招生办电话打来的那一刻 在母亲眼里的期待下 我做了大概是这么多年以来最正确的一个决定 我说 不 我想去国际部
其实我至今都不明白她是怎么同意的 也许是我光鲜成绩带给她的一时冲动 但我从没问过 我知道她是后悔的 毕竟她曾反复地对我说过“你该去本部的” “你要是去本部就好了 这样我也能轻松很多”
高中在国际课程里 整个氛围一下子轻松很多 我也逐渐开始放肆起来 逃课出校玩 作业拖两三个月不写 常常违反校规被约谈…
要说开心吗 好像也就那样 但是比起以前多了很多自己可以支配的时间 可以去思考很多事
想说的是 自从有了选择权之后 我就不怎么认真学习了 可以理解为一种代偿心态 初中那段经历给我带来的负面影响是远超于它表面的 其实我到现在都还陷在这个很差的状态里 基本从不听课 不记attendance的课直接懒得去 考前一晚看看印度人老哥突击一下 出来的结果也不错
就这样 我一路混到了硕士…
说回高中 刚入学时我还是挺有动力的 因为我有一所特别喜欢特别想去的学校 但在真的系统研究过申请后 残酷的事实打在了我的脸上
我的梦校唯爱奥赛金牌 每年大陆只录取个位数 而顶尖美本由上一辈的资源和人脉堆砌 满绩标化在这些东西面前毫无意义 差距不是我这两年努努力就可以追得上的 意识到这点后我就进入了半摆烂状态
(后来也有参加过竞赛 但成绩平平 那时候其实就有发现天赋差距&自己可能不适合学基础数学了 但太倔… 不想面对)
(FYI现在已经认清了 但还是太倔… 虽然不会把数学当作lifetime career了但也不会停止学习的)
整个申请季我就没操心过 甚至录取结果出来之前我对我要去的地方都一无所知 不是梦校 好像去哪都无所谓 我的生活很虚 如果问我记忆里有什么特别开心的事吗 我会回答没有
有时候也蛮匪夷所思的 不知道自己每天到底在干嘛
后来就来美国了 在本科这段独立生活的日子里 我慢慢地开始了解自己 学会思考和表达感情 研究生也全都是自己diy的 结果谈不上有多好吧但也算还行 到毕业后几乎是蜕变成了一个全新的人 算是我成长速度最快的一个阶段了
我还是很感恩这段经历的 尽管在途中我犯了很多错 但有些错你不去犯 你是不会知道它是一个错误的
感觉快讲了我半辈子了 乱糟糟的
说了很多 又好像没说什么
我也不知道自己想通过这个故事表达什么
我是个计划性很强的人 但在人生这条路上却是走一步算一步 经历过美好 也经历过很糟糕的事情 我总是不知所措 但我都survive了
我很满意现在的自己 我也在朝着让自己更满意的方向努力
我不想安慰去说什么都会过去的
但我想说 确实会过去的 只要你想
不坚强也没关系 脆弱也没关系 还有很多很多的时间 多去了解自己吧 接受自己的每一面 包括自己的不接受
最后分享一段黑塞的《悉达多》里我蛮喜欢的: “I see whatever exists as good, death is to me like life, sin like holiness, wisdom like foolishness, everything has to be as it is, everything only requires my consent, only my willingness, my loving agreement, to be good for me, to do nothing but work for my benefit, to be unable to ever harm me. ”
